遠交近攻的范雎

寫在前面

我之前就說過，我看戰國時代的故事的心得就是，這個時代是逞口舌的年代。

在我們的歷史課本中，我們都有讀到范雎的遠交近攻政策，這個策略讓秦國得以進一步為統一天下的理想打好基礎。但是對於范雎這個人卻沒有進一步的描述，在馮夢龍的新列國志中我看到了范雎提出遠交近攻政策的前因後果，底下，就聽我說的故事吧！

一、

戰國時代，靠海的齊國，有著天時地利人和，所以齊國一直都很強盛，而且也有野心想併吞其他國家，因此周邊的國家都不得不堤防，就連遠在西邊的秦國也會害怕齊國遊說其它國家來打自己，而一直苦無對策。但是「囂掰無落魄的久」，齊國齊湣王在伐了宋國後，開始臭屁起來，不但與楚、魏因為分宋地的問題交惡，而且連孟嘗君的話都不聽了，讓孟嘗君出走魏國，最誇張的是還「肖想」周之九鼎，這在當時是一種不可思議的事情，事實上，這事除了秦始皇以外無人成功過；另外一方面，燕昭王與齊國有舊恨，在生養多年之後覺得機會成熟，想要一報國恥，故用了樂毅的計謀遊說趙、秦、魏、韓四國分別由廉頗、白起、晉鄙、暴鳶等人領軍以樂毅為首共伐齊國，最後的結局就是眾所周知的「田單復國」。

但這不是重點，重點是魏國當時也派兵助燕，但是現在齊國沒滅成，魏王很沒小害怕新即位的齊襄王報復，所以就跟他的相國魏齊商量對策，最後決定派須賈到齊國修好。而范雎這時就是在須賈的門下做事。范雎是個有才能的人，一直想為魏王做事，但是人窮無法疏通管道，因此就先在中大夫須賈的門下做事。這時須賈把范雎也一起帶去齊國了。

二、

到了齊國，齊王當然不爽，把須賈罵的無言以對，場面很是尷尬。范雎在旁邊代為答話，說道：「大王此言差矣！先齊王與魏王相約伐宋，但是卻背信獨吞宋的領地，這是貴國先失約於敝國啊！而諸侯害怕齊王的貪婪無厭，所以同仇敵愾起而伐之，敝國怎可置身事外？但是敝國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攻打，所以不願意聽燕國的話攻打臨淄，這是敝國對貴國的禮數啊！今天大王武功蓋世，報仇雪恥，大王如同齊桓公與齊威公一樣威烈，光大國運指日可待，可以掩蓋湣王的過錯，所以敝國派遣使臣前來與貴國重修舊好。沒想到大王只知道責備別人，而不知道反省自己，這樣一來恐怕會重蹈湣王的覆轍啊！」有小！厲害！

齊襄王聽完，馬上站起來說：「對不起，都是寡人的錯！」於是問須賈此人是誰，須賈回答說是他的手下。齊王看了很久，很是欣賞。派人私底下對范雎提出留在齊國的建議，並與以重用。但是范雎是重信義的人，而拒絕了齊王的建議。齊王又更是感動，再次派人送金錢及牛酒給他。一開始范雎堅持不受，但是齊王一連遣人數次，范雎心想再不接受恐會有變，於是只收下牛酒但不收金錢。齊王的手下才慨然離去。但是很不幸的這件事被須賈知道了，須賈召范雎來問，范雎說明原委，並說只收牛酒等物而沒有收其金錢，這個沒三小路用的須賈還問范雎齊王為什麼要賞賜於他？而且只賞賜給范雎，沒有給須賈。這下子范雎不但跳到黃河洗不清，我看跳到黃海、太平洋都沒有用了。

我猜這是齊王的計謀，而且范雎那時候可能還年輕，不懂世事。你想一個年輕人在一個官場老狐狸家中做事，還一同參與出使到他國這麼重要的事情，在敵人的地盤不懂收斂光芒還被單獨賞賜，當然范雎一定是很聰明，才會被齊王看上，但是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，自以為沒關係的小事，將來卻可能要賠上自己的性命與家人老小。最後笨笨的范雎還是跟須賈回去魏國了。

三、

回到魏國之後，范雎的大難就來了。須賈跟相國魏齊說出使齊國發生之事，還妄加推測說范雎必定是將國內之事秘密告訴齊王，齊王才會賞賜范雎；我的天啊，有人會收買間諜如此的光明正大嗎？范雎若真是間諜，在須賈問話時還不會想說被發現了嗎？

當然以上都有可能，不過更該死的是魏齊，竟然就相信了，利用宴請賓客之際，將范雎抓起來當場嚴行烤打。打得天昏地暗、哭爹喊娘，范雎當然是否認犯案，現場戰況之激烈，就連一旁的賓客都不敢阻止，真不知他們是不敢得罪魏齊，還是根本就是看爽的。魏齊一邊喝酒一邊叫衛士用力打，簡直就是十大酷刑戰國版，這書上說從辰時打到未時，阿娘喂！有可能嗎？會死人吧？後來范雎真的死掉了。

喂~~~沒有啦，昏死掉而已。魏齊以為范雎真的死了，還指著屍體說：叛國賊，死得好！便命令獄卒將范雎用草蓆包起來丟到廁所去，讓賓客尿尿在上面說是不讓他作乾淨鬼。我看啊！這個魏齊要去看醫生了。

真不知這個魏齊跟范雎有什麼深仇大恨，要這樣對待范雎。可是啊，偏偏范雎生死簿上時候未到死不了，這下好了，范雎成為從地獄回來帶著燃燒羽毛的不死鳥，回來復仇了，燃燒吧！小宇宙！！這時范雎被史上最強甦醒劑：阿摩尼亞給薰醒了，他趁賓客離開之際，向一旁的獄卒求援，說是自己傷這麼重必是死定了，但求能在家中斷氣，望獄卒成全，事成必有薄金答謝。不愧是一代說客！范雎啊我向您致敬。就這樣范雎拖著重傷的身體，回到了家中，想必家中又是一陣哀淒，悲痛不在話下。

須臾，范雎向家中交代逃脫事宜，先是酬謝獄卒，然是將草蓆交予獄卒棄之郊外以掩人耳目，並且交代妻子說：魏齊恨我入骨，明天必定會去看我的屍首以求他的安心，所以也會來我們家，我必須逃到我的八拜兄弟鄭安平那裡，再伺機離國，這段期間家中必須發哀，就像我真的死了一般，才能免去魏齊的懷疑。范雎隨即由鄭安平帶走，並且鄭安平舉家遷離。隔日，范雎所言一一應驗，而魏齊也認為范雎確實已死，並且屍骨也被野狗啃食殆盡了。

范雎從此雖然不改重信義的本性但也不再輕易相信別人了。

四、

話說范雎被鄭安平救走，並且易名為張祿，兩人在一個名叫茨山的地方躲藏。

半年後某一天，一位秦國來的使官王稽奉秦昭襄王之命，出使魏國並且下榻於公館。鄭安平喬裝成驛卒服伺王稽，與王稽有反應敏捷的對話，王稽甚喜，私底下問鄭安平說：你知道你們國中有未出世的賢人嗎？安平曰：說賢人太沉重，曾有一位范雎是一位智謀之士，被相國活活打死.........言未畢，王稽嘆息曰：可惜啊！這樣的人到我秦國，就可以展其大才了。安平接著說：今臣居住的里中，有一位張祿先生，其才智不亞於范雎，先生願意接見他嗎？王稽曰：既有此人，何不馬上面見？安平答曰：他在魏國有仇人，因此不敢在白天出門，先生可以等到晚上再接見嗎？王稽回答無妨，必定等他。

到了晚上，鄭安平帶著張祿一起喬裝成驛卒，前來面見王稽。王稽向張祿詢問天下大勢藉以測試，只見張祿侃侃而談，天下情勢如在目前。王稽很是高興，向張祿提出要帶張祿回秦國的建議，張祿以冤仇人在此為由，欣然接受提議。張祿與鄭安平為了避人耳目，待王稽完成公事，相約在城外三亭崗碰面，之後便一同乘車前往秦國。看樣子，張祿要「出運」了。

五、

這一路上王稽與張祿等三人可說是一見如故，談論話題也十分投機。不到一天的光景便進到了秦國領地。在湖關這個地方遇上了秦國丞相穰侯魏冉出巡的車騎。

這個魏冉是宣太后的弟弟，宣太后華氏是秦昭襄王的母親，秦昭襄王剛即位時不到廿歲，宣太后掌有大權，先是用弟弟魏冉為丞相封為穰侯，再封次弟華戎為華陽君，並管國事。等到秦昭襄王長大後，害怕太后的權力太大，便封弟弟公子悝 為 涇陽君，公子市為高陵君，希望能平衡宣太后的勢力。在秦國人稱「四貴」。但是仍然不敵丞相一人的地位與權勢。丞相每年會代替秦王巡視郡國，視察種種，這是舊規。

張祿說：我聽說穰侯專權，妒賢忌能，討厭諸侯請客人，我這下先躲起來，免得他看見了不高興。言畢便轉身躲進車上的空箱子裡面。

須臾，穰侯駕到，王稽下車迎接，穰侯也下車相見，先是說些客套話慰勞王稽，然實則窺探王稽車內是否載有客人，一面說道：先生有沒有跟哪些說客來往啊？這些人仗著口舌之能四處騙取富貴，全是一些沒有用的人！王稽連忙答說不敢。等到穰侯離去，張祿從箱子中出來，轉頭便要先行離去，回頭對王稽說：我在裡面窺看穰侯的動作，發現他是一個眼多白而斜視的人，這種人性情多疑做事遲疑，他剛剛就已經對車內有懷疑，想必不久便會反悔來查，我還是先走一步為安。

張祿隨即招呼鄭安平一同先行。等到張祿與鄭安平已經往前行距王稽有十里之遙時，王稽聽到背後馬鈴作響，果然有騎兵飛奔而來，攔住王稽座車說是奉了丞相之命，怕大夫帶有遊客，故命我等復行查看。等到搜遍車上每一個角落，並沒有發現外國之人，這才離開。王稽感嘆的說：張先生真智士，吾不及也。隨後便趕上張祿等人，一同進咸陽城去了。

六、

王稽入朝面見秦昭襄王，回覆使節一事已畢，接著便向秦王舉見張祿。但秦王初初不相信這些說客，認為這些人只會說大話，便囑咐王稽將張祿一行人待為舍客，等候通知。

等啊等！等了一年多，終於有一天讓范雎...喔不對！是張祿，等到機會了。張祿一天在大街上遇見將要出征的軍隊，便問路邊的老人家這軍隊欲往何方？老人家答說要去討伐齊國的綱壽。這好玩的來了，各位請看上面的地圖，齊國與秦國並無交接，而秦國竟然可以去打齊國！更何況人家齊國並沒有來惹你秦國啊？這秦國就要向中間的韓、魏借道，就好像美國與伊拉克相距何只十萬八千里，還不是可以照打不誤，爽就好。

而秦國他好端端的，幹麼去打齊國的城池呢？老先生解釋說，這不是秦王的意思，而是丞相的意思，因為丞相在陶山有封地，而綱壽離陶很近，所以丞相想要擴張領地，所以便派武安君白起為將，領兵前往攻打。

各位，你看看這戰國時代距今也有兩千多年，那個隨便一個路邊的老先生都比現在X周刊的記者還厲害還八卦！佩服吧！！話說回來，這張祿一聽心想，這可讓我逮到機會了。便回到住處，要上書給秦王。這上書內容請看新列國志，我就不這裡塞篇幅了。

七、

秦王本來已經把張祿給忘了，等到看見張祿的上書後，便命人駕傳車接張祿到離宮見面。張祿早一步先到，遠遠的看見秦王的車駕，便裝作看不見，故意將車駛入走道，故意走在秦王的前面，一旁的衛士上前說：大王來了，張祿故意拉開嗓子說：秦國只有太后、穰侯，哪有大王？這話傳到後面的秦王耳中。秦王並沒有生氣。接著便迎接張祿到內宮，給予貴賓的待遇。秦王退去兩旁的人士，很尊敬向張祿請教，但張祿卻只對秦王很恭敬的應答，但沒有再說些什麼。

注意，張祿要說話了。。。

就這樣兩個人來往了三次，秦王最後問說：難道寡人不值得先生指教嗎？張祿回說：不敢。當年呂尚在渭水邊釣魚，遇到文王，只說幾句話就拜呂尚為尚父，文王採用他的計謀，取代商朝而有天下。箕子、比干身為貴族，極盡諫言的義務，紂王不聽，將他們或貶為奴或是將之誅殺，商也因此退下歷史的舞台。姜太公與文王原本互不相識，但是文王卻是非常相信呂尚，也因此王業歸于周。箕子、比干雖然與紂王是親到不能再親的親人，但是紂王打從心裡不相信他們，最後還導致下場淒慘，而且還無救于國。我雖想多說一些，卻怕招致像箕子、比干一樣的災禍，所以大王連問我三次，而我卻不敢回答，就是不知道大王你心裡相不相信我啊！

秦王更恭敬向張祿說：先生，這是怎麼說啊！寡人仰慕先生大才，所以才退下左右，就是要專心聽教啊！所有的事，上至太后，下至大臣，都希望先生沒有隱瞞的告訴我。

注意、注意，遠交近攻要來了。。。。

接著張祿先把外界的情勢，概說一遍，作為引言。接著，進入主題說道：

秦地的險峻，天下莫及。秦兵的強盛，天下無敵。但是為什麼兼併天下不成，成就王業也不就呢？這是不是因為秦的臣子們，計謀有失呢？

臣聽說穰侯要跨越韓、魏兩國而去攻打齊國，這就是有問題的計謀。齊國與秦國相去甚遠，更不要說還有韓、魏夾在中間，所以大王如果少出一點兵，則對齊國來說不痛不癢，如果多出一點兵，則秦國就要受害了。當年魏跨過趙而去攻打中山，雖然勝利，但是馬上就被趙奪走了。為什麼，就是因為中山離趙國近而離魏國遠啊！今天伐齊如果是失敗，則變成是秦的大辱，如果是勝利，則只是徒增韓魏的領地，秦國有何利可圖？

大王為今之計，莫過於遠交而近攻。遠交以離人之歡，近攻以廣我之地。自近而遠，如蠶食葉，天下不難盡矣。

秦王再進一步詢問實現之道。張祿答曰：

遠交對象就是齊、楚，近攻對象則是韓、魏，如果得到韓、魏，齊、楚還能獨處嗎？

秦王拍手稱善，隨即拜張祿為客卿。用張祿之計東伐韓、魏，而把白起伐齊的軍隊阻止下來。

寫在後面

寫到這裡，不過是故事的一半而已，接下來范雎要如何在陌生的秦國站起來，並且作到丞相的位置呢？先前對范雎下毒手的魏齊會遇到范雎如何的報復呢？我會再說的，但是我們先來看看范雎這個人，現在已經變得不一樣了，因為受到人生中那麼大的打擊，誓言要報復，所以他是挾著復仇的心來到秦國的。我一直在想，如果范雎沒有被冤枉，現在會如願見到魏王嗎？還是會在須賈的府中，鬱鬱不得志呢？遠交近攻這句話還會流傳到現在嗎？這種假設很有趣，但，歷史是沒有如果的，希望看過這篇故事的朋友，會對戰國時代有故事有興趣，那我們就可以一起討論了！